容绒记不清昨夜自己晕过去多少次,醒时,窗外天色已亮。
雨停了,唯有屋檐垂落的雨滴,在寂静里敲出“滴答、滴答”的轻响,格外清晰。
见霍诀将药膏抹在指腹,容绒下一瞬便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,迅速扯过被褥裹紧自己,像只受惊的小兽,怯生生缩在床角。
她嗓音哑得几乎碎裂,哭腔还嵌在字句里:“不行……”
霍诀跪在床榻边缘,长腿屈膝靠近,不容抗拒地拉开被褥,目光落在那片红肿上,语气沉了沉:“不上药只会更疼。”
他此刻是真的悔了。
除了他失控时留下的痕迹,她身上还有别处的伤,脊背泛着青紫的淤痕,掌心蹭破的皮还渗着血,连她自己先前划下的伤口,也还未愈合。
直到此刻后知后觉,霍诀才猛然惊觉,昨夜对她,实在是过分了。
连涂个药,她都在掉眼泪。
涂完药后。
霍诀将人搂进怀里,掌心顺着她的后背慢慢拍抚,像哄着闹脾气的小孩,低声哄她入睡。
容绒在他怀中抽噎了许久,抵不住再次来袭的倦意睡去,可连在梦里,身子都在微微颤抖,口中还断断续续喊着疼。
这一觉,容绒直睡到晌午才醒。
开眼视线落在陌生的帐顶,神色还有些发怔。
不过稍稍动了动,浑身的酸痛便涌了上来,她蹙紧秀眉,眼眶瞬间又红了。
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,只有她一人,霍诀早已不见踪影。
可容绒的脑海里,却全是他的影子,逼她看着他的模样,将她的腿强行抬起时的力道,换着姿势时眼底的笑意,还有那些不容她抗拒的强制……
是她错看了霍七。
他一点都不单纯,分明是邪恶至极,坏得要命。
容绒闷着气,强忍着疼挪下床,想去捡地上散落的衣裳。
可低头的瞬间,却被身上纵横的红痕狠狠吓住,全是昨夜欢爱留下的印记,刺眼得让她不敢再看。
衣裳还是怀春楼那套,薄纱几乎透明,穿与不穿并无两样。
容绒的心情坠到谷底,走到铜镜前,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,眼泪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室外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,容绒慌得跌跌撞撞冲回床上,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连头都埋了进去。
霍诀推门进来,一眼便瞥见床榻上颤抖的身影,还有被子里漏出来的、似有若无的啜泣声。
心一软,他上前掀开被子,入目的是一张苍白又可怜的泪脸,正睁着通红的眼睛,直直地盯着他。
他有点无奈。
“又哭了……”
他将带来的新衣放在容绒面前,俯身用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泪珠,声音放得极柔:“别哭。”
容绒别过头,不愿再看他。
她不是不知道,昨夜他是为了救她,可心里的委屈与难过,却怎么也压不住。
她不怨他,只怨自己没用。
窗外日光正好,透过繁密的树荫,在庭院的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,风一吹,便跟着轻轻跳跃。
微风拂过池塘,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,池中的荷花开得正盛,几尾锦鲤在花叶间悠悠游过,一派静好。
可这偌大的宅府里,却连一个家丁都没有,安静得有些反常。
容绒被霍诀牵着,走出庭院,穿过栽满花草的假山池塘,最终来到另一间屋子。
正中的桌上摆着几道温热的菜肴,香气顺着风飘进鼻尖。
她已许久没吃东西,腹中早已饿得咕咕作响。此刻也顾不上矫情,坐下后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。全程不吭声,也没再看霍诀一眼,可他的目光,却始终落在她身上,未曾移开半分。
吃饱后,容绒才终于抬眸看向霍诀。
他神色依旧神采奕奕,眼里还含着浅淡的笑意。
可这笑容落在她眼里,却瞬间勾起昨夜的记忆。
欲念最盛时,他夸她唤得动听,也是这样笑着,梨涡深深陷在嘴角,明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俊俏面容,做的却是欺负她的事。
容绒深吸一口气,放在腿上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袖,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里:“谢谢你救我,我……”
话到嘴边,却又顿住。
她终究还是看清了现实,若再跟霍七纠缠下去,不会有好结果的。
看着偌大的府邸,她与他门不当户不对。
昨夜之事,不过是一场意外,就当是……扯平了吧。
她在鳞州县帮过他,他昨夜救了她,这样就够了。
容绒站起身,不敢看身前之人,声音淡得像一层薄纱:“我该回家了。”
话音刚落,霍诀指间夹着的筷子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他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,可声音依旧温和: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容绒本想拒绝,可手一摸口袋,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。
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,别说独自走回鳞州,哪怕只是步子迈大些,身上的疼都会让她忍不住皱眉。
最终,她还是低头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袖口的布料被她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。
饭后,马车早已备好,正准备启程时,天空却突然落下几滴细雨。
雨势来得猝不及防,转瞬便大了起来,地面迅速被打湿,连头顶的太阳都像是被藏了起来,远处的群山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雨雾里,愈发朦胧。
容绒静站在屋檐下,望着这场不合时宜的雨,心情复杂得像被揉乱的线团。
霍诀从身后走来,将一件披风轻搭在她肩上,一声叹息落在风里:“雨天不宜赶路,今日你怕是回不去了。”
离家这么久,容绒早已怕父亲担心,也不想再待在京城。
她一心只想回去,便上前一步,伸出手去接檐角落下的冰凉雨水,神色带着几分忧郁:“再等等吧,说不定过会儿就停了。”
霍诀看着她,笑了笑,没再多说什么。
她想等,那就等吧,他无所谓。
更何况,没有这场雨,她也离不开这京城。
片刻后,雨不仅没停,反而更大。
风卷着雨丝吹过来,拂起容绒颊边的发梢。感受到她微微瑟缩的动作,霍诀上前,顺势拉起她的手,将少女的指尖裹进自己掌心:“进屋等。”
“霍哥哥!”
二人转身之际,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。